中国革命史上光辉的一页

 ——纪念平江起义80周年

  方    强

1928年7月22日，正当中国革命处于危急与伟大转变的关头，彭德怀、滕代远、黄公略等同志以大无畏的革命精神，组织和发动了著名的平江起义，写下了中国革命史上光辉的一页。我是当年平江起义见证人之一，那令人难忘的战斗生活及艰难岁月，那与我们共同浴血奋战的首长及战友，至今还铭刻在我的心中。平江起义的历史功绩，值得我们永远学习和纪念！在平江起义中英勇牺牲以及后来为革命献身的革命志士，值得我们永远崇敬和怀念！

（一）

平江起义是在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遭到失败，革命处于低潮时期，彭德怀、滕代远、黄公略等共产党人不屈不挠，横眉冷对铺天盖地的反革命恶浪，义无反顾发动的一次成功的武装起义。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发动了反革命政变，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和工农群众，“内战代替了团结，独裁代替了民主，黑暗的中国代替了光明的中国”，革命进入低潮。

我的家乡湖南平江，位于湘东北，为湘鄂赣边界门户，是三省交通的要冲，山川形势险要，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是中国革命发祥地和产生工农红军的摇篮之一。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后，毛泽东亲自培育和发展了李六如、余贲民等平江的第一批党员。1923年冬建立了平江第一个党支部，为湖南最早的农村党支部之一。在党的领导下，平江的武装斗争如火如荼，迅猛发展，影响波及湘赣边区各县。国民党湖南省当局于1927年7月，派王紫剑为平江县长，军阀阎仲儒为“清乡”司令，建立“清乡委员会”和挨户团等反动组织，疯狂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平江城乡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12万人口的连云山区一带被反动派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

镇压愈凶，反抗愈烈。“马日事变”后，以共产党员余贲民为首的平江工农义务队，前往南昌参加起义。因途中受阻，折回湘赣边界，9月参加了毛泽东领导的湘赣边界秋收起义。1928年3月，县委组织20万农军攻打县城。当时我任平江青年义勇队第三区队政治指导员，在扑城前几天，我接到通知后，动员我们长寿地区的农民自卫队作好攻城准备，同时向做鞭炮的爷爷要了两袋硝磺，做成“松树大炮”，作为攻城武器。3月16日，我随东乡农军直扑平江县城。但由于敌人火力过猛，我们缺乏经验，配合不好而未攻下，但却极大地震惊了湖南当局。为了镇压平江的工农革命，军阀何键慌忙增调独立第五师开赴平江进行“清剿”、“清乡”，但国民党反动派万万没有料到，这里变成了继南昌起义、秋收起义、广州起义、湘南暴动之后又一次“威声寒敌胆”的地方。

我党在独立五师早已播下革命火种。独立五师第一团团长彭德怀，来到平江前早已加入中国共产党，并担任一团党委书记。该团党组织成员还有邓萍、李灿、黄纯一、张荣生、李光等。与一团党组织直接联系的有该师第二团三营营长黄公略和师随营学校校长贺国中。他们移防平江后仅34天，就发动了起义。这次起义虽然是有计划有组织地进行的，但因时间紧迫，起义的准备工作并不十分成熟。由于南华安特委被国民党反动派破坏，暴露了独立五师部队中的党员，如不当机立断、发动起义，这些暴露的同志固不能保存，未暴露的同志也不易长期隐蔽下去。党在独立五师一团建立起来的一点薄弱基础，有全部被摧毁的危险。彭德怀、滕代远等同志审时度势，采取坚决态度立即发动起义，是完全正确的。

彭德怀同志率一团到平江驻防时，我当时是东乡游击队队员。彭德怀的部队在起义前，每次下乡“清剿”，总是朝天放一阵空枪，然后在路边丢弃一些子弹，并附上纸条，想方设法与平江党组织和地方革命武装取得联系，但因形势险恶，一直未能联系上。我们游击队当时预感，彭德怀这支“剿匪”部队与其他国民党部队不同。7月22日，起义成功后，我们游击队接到平南特委送来的一封紧急信，要我们游击队立即开赴县城，与彭德怀率领的起义部队会合。听到这个喜讯，我和游击队员们都激动得跳起来，我们跑步翻过十八盘，经芦洞、思村向县城进发，与胡筠、李宗白、张警吾、毛贲虎率领的数千名游击队员和革命群众，从四面八方涌入县城，与起义部队结合在一起。协助起义部队清查土豪劣绅，维持社会秩序。

7月24日下午，县城月池塘红旗如林，人如潮涌，上万名工农群众和起义官兵，载歌载舞欢庆中国工农红军第五军和平江县第一届苏维埃政府正式诞生。我亲自聆听了彭德怀等讲话。使我明白了许多革命道理，增强了革命信念。

（二）

平江起义胜利为我党建设人民军队、改造旧军队、创建和扩大革命武装，探索和开辟了一条有效途径，提供了丰富的经验。

独立第五师一团在平江起义前，同一切旧军队一样，是一支反革命军队，是保护地主资产阶级和剥削阶级，镇压工农革命的工具。军阀何键调这支队伍来平江，其目的就是要镇压平江的共产党和革命群众，这就是它的根本性质。彭德怀同志在这个军队中，利用合法身份进行“非法”活动达12年之久。也掌握了这个军队的基本特点，它的士兵绝大多数是穿军装的农民，是受压迫和剥削的人民群众。反动派强迫他们为剥削者和压迫者服务，这就是旧军队中的基本矛盾。彭德怀同志从旧军队的这个实际出发，摸索了一套改造旧军队的经验，其主要的就是利用各种矛盾，变非法为合法。例如，他利用师长周磐有扩大势力的野心，以培养下级军官为名，建议举办师随营学校，并推荐共产党员、黄埔军校毕业的黄公略担任校长，黄公略升任营长后，又推荐共产党员贺国中任校长。为使士兵会的章程在师里取得合法地位，彭德怀同志根据《士兵会章程》的内容，拟定了随营学校的章程。“非法”（即革命）是目的，合法是手段。矛盾在旧军队中是普遍存在的。彭德怀同志善于根据具体情况，作具体分析，灵活巧妙地利用矛盾，使合法斗争和非法斗争密切配合，从而多个击破，为我所用。当把旧军队从旧营垒里拉出来之后，彭德怀、滕代远、黄公略等同志又针对相当部分旧军官害怕艰苦、思想动摇、拐骗潜逃等情况，开展了严格的组织整顿和思想整顿。清洗了混进来的反动军官，遣散了一些思想动摇的官兵。同时，吸收了一批思想坚定，作战勇敢的优秀工农分子入党，特别是与地方党组织紧密配合，将起义部队与地方游击队合编为5个纵队，壮大了红军的骨干力量。我们平浏等边境各县的数千游击队员当时大部编入了红五军。1930年6月，红五军扩展为红三军团，7月22日红三军团在平江起义操场举行攻打长沙誓师大会，我当时任长寿区赤卫军大队副，我和大队长吴策平带领200多名赤卫队员随红三军团参加攻打长沙的战斗。用运动战攻下湖南省会长沙。8月，红三军团从长沙撤回至长寿街休整。中共湘鄂赣特委书记李宗白召集我和7名党员干部谈话，调我们到红三军团去工作。自从参加儿童团起，我就盼望能到革命大部队去跟白狗子打硬仗。如今，党组织调我到红三军团去，跟着最敬仰的英雄，彭德怀军团长打天下，这正是我的宿愿，从那时起到长征中途，我一直跟随彭德怀同志战斗在红三军团。

（三）

平江起义的胜利，为巩固和发展湘鄂赣边区革命根据地作出了重大的贡献，摸索了一整套有效的经验。

平江起义时，中共湘鄂赣特委建立不到半年，边区根据地刚刚开辟，党的组织还十分脆弱，彭德怀、滕代远等同志清楚地认识到，要巩固和发展这块根据地，首先要建立党的领导核心。起义胜利后，彭德怀、滕代远十分重视边区党组织的建立和发展，率领红五军转战在湘鄂赣边区，与边区乡县党组织接上了关系，正式恢复和组成了湘鄂赣边区特委。滕代远、彭德怀、李宗白、邱训民、王首道等5人为特委常委。滕代远任特委书记，使边区根据地有了坚强的领导核心。二是要在农村建立红色政权。平江起义的革命浪潮席卷了湘鄂赣边区，红五军转战各地，帮助边区各县逐渐建立起革命政权。平江起义后彻底粉碎了反革命的平江县政府、清乡委员会、国民党及其武装，捣毁了反革命机器，打开监狱，解救了被关押的上千名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人民扬眉吐气，视彭总为青天。平江各区、乡、村先后建立了工农兵苏维埃政府，影响遍及湘鄂赣边区各县。三是要迅速发起土地革命。彭德怀、滕代远根据广大贫苦农民对土地的迫切需求，十分重视土地问题，在部署平江起义一次党的会议上，就提出了土地政纲和劳动法令。在起义后的第二天，红五军党委与平江县委的联席会议上又研究了土地革命问题，作出了没收土地分给农民的决定。并帮助平江县苏维埃政府制定了苏维埃政府政纲。这个政纲分政治、经济、文化、武装4个部分，其中经济部分是专门阐述土地革命问题的，明确提出废除苛捐杂税，不送租、不纳税、不完粮、不还债等口号。这实际是土地革命纲领性文件，它比井冈山根据地制定的我党第一个土地法还要早几个月，可见它的意见非同一般。政纲颁布后，平江的黄金洞、辜家洞、灶门洞、徐家洞等山洞地区也都进行了第一次土地革命，红五军在修水、铜鼓、通城、通山、武宁等县到处打土豪、散发财物给群众，开展抗租、抗债、抗粮、抗捐和抗税的“五抗”运动，使农民得到了实际利益，造成了较大的政治影响。平江起义后开辟的湘鄂赣革命根据地，与毛泽东、朱德领导的井冈山革命根据地遥相呼应，互为依托。有效地牵制了长沙、南昌之敌。

（四）

平江起义的胜利，有力地支援了井冈山斗争，对全国革命形势的发展，起了重大的作用。

平江起义胜利后，彭德怀带领部队不畏艰难险阻，坚持奔向井冈山与红四军会师，这是对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有力支持，对全国革命形势的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同时也体现了彭德怀同志探索有中国特色的革命道路的坚强决心和毅力。彭德怀在他的自述中说：“我在1927年冬、1928年春就注意井冈山。我当时感觉，对天上有飞机，陆上有火车、汽车，水上有兵舰、轮船，且有电讯、电话等现代化交通、运输与通讯联络的敌军作战，没有根据地是不行的；不实行耕者有其田，也就建立不起根据地。在这个问题上产生了对毛润芝的敬仰。”他要去取经，想弄清革命的性质，根据地怎样建立。尽管在向井冈山进军途中多次受挫，但他义无反顾，就是剩下他一个人，也要举着红旗，爬山越岭，奔向井冈山。

在第一次受挫折回之后，于9月中旬红五军第二次挺进井冈山。这次，彭德怀等同志采取了欲南先北迷惑敌人，打乱敌人部署的策略，先向湖北通城运动，沿途发动群众吸收贫苦工农入伍，又发展成为一支几千人的队伍。10月，突然向南回师，经过一个多月的战斗和跋涉，终于在12月上旬进抵莲花县，在九都山会合了毛泽东、朱德派来接应他们的红四军特务营和独立营。12月12日，在宁冈新城红五军和红四军胜利会师。会场上搭起了一个很大的台子，两边贴着一副字迹苍劲的对联，那是陈毅书写的。上联是：“在新城、迎新人、演新戏，打倒新军阀”。下联是：“辞旧岁、逢旧友、叙旧情，推翻旧世界”。会上，毛泽东、彭德怀先后讲话。朱德代表红四军致词。他说：“半年前，我们和秋收起义的部队会师了，今天又和平江起义的同志们会合在一起，现在我们有两个军，以后将有几十个军。英勇的工农红军有党的领导，将会取得更大的胜利。”

历史的进程，正如朱德总司令所预见的那样，中国工农红军在伟大的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在中国人民的支持和全力投入下，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终于推翻了旧政权，建立了新中国。

（五）

平江起义的胜利，起义部队在战斗中的成长壮大，体现了彭德怀同志正确的军事思想和卓越的指挥才能。

平江起义后，起义部队所面临的是敌人3个师6个团的包围进攻，在这严峻的形势下，彭德怀同志做出了预设伏兵力，南北夹击，予敌重创后撤出平江，以保存革命有生力量的正确决策。红五军撤出平江以后，为了战胜敌人的围追堵截，彭德怀、滕代远、黄公略、邓萍等同志带领部队分兵活动，乘敌空隙，与敌周旋，终于击碎了湘鄂赣三省敌人的“会剿”，实现了与红四军的胜利会师。红三军团成立后，正值“左”倾冒险主义路线的中央作出：组织以武汉为中心的全国总暴动，争取一省或数省首先胜利的错误决定，命令红三军团向武汉发展。为避免执行这一错误决定给革命带来的损失，彭德怀在平江长寿街召开的红三军团前委和湘鄂赣边区特委联席会议上，详细分析了进攻武汉的不利条件，提出了乘湘桂军阀混战，长沙守敌薄弱之机，进攻长沙的正确主张，取得了第一次攻打长沙的重大胜利。这是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工农红军攻占的唯一省城。这一胜利，正如毛泽东同志指出的那样：“对全国革命运动所产生的反响是非常大的”。此后，红三军团在彭德怀、滕代远和杨尚昆同志的指挥下，在历次反“围剿”斗争中，在二万五千里长征中，经过千锤百炼，成为在任何激烈的战争中的艰险的环境中打不烂、拖不垮的钢铁队伍，成为在我国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立下了赫赫战功的中央红军三大主力之一。

平江起义距今80年了，我们将永远铭记着彭德怀、滕代远、黄公略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在中国大革命遭到失败的紧要时刻所举行的伟大的起义，学习他们敢于革命，勇于探索的精神，为贯彻落实党的十七大精神，树立科学发展观，构建和谐社会，为把我国建设成为富强、文明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奋斗！ 

（作者为海军原副司令员，原载于2008年7月24日《人民日报》）